秋雨初霁,楼下的蔷薇开始酝酿又一季的花开。我就想起在千里之外的灵宝,母亲又要开始着手为我们制作野菊花枕了。
野菊花,全国各地几乎随处可见。山坡草地,田间路边,随意生长,肆意开放。在我们家乡,通常不会有大面积的野菊,大多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灿黄,置于明净的天地之间,丝毫不会夺人眼目。但走近时那股浓烈至辛辣的天然菊香,又让人欲罢不能。
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,母亲******对人体好。至于怎么个好法,她也说不上个所以然。顶******凉的,可以降*。然后一年接一年地给我们做了起来。大大小小方方长长,不一而足。
反正自己不讨厌那种香气,枕就枕吧。其实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,只是不忍辜负母亲的一番辛苦。
一段*****有**意外发现困扰自己许久的习惯性头痛竟然没有再犯了。琢磨了好久,才意识到会******的功劳?
于是去查找资料。方才得知其“清热解毒,益肝明目,可*风热头痛……”而菊花枕在医籍中也早有记载,《**纲目》里就有菊花“根实可药,囊可枕”之说。“菊花枕,通过所含微量龙脑、樟脑、菊油环酮挥发‘药气’,刺激用枕者头颈皮肤之触觉、嗅觉、味觉等感官,起‘通关窍,利滞气’作用,促使神经、肌肉与关节功能协调,受到解痛祛病效果。”
原来如此。这小小的一只菊花枕,竟然还有大功用。
我从来没有机会跟母亲一起去摘过菊花,对一个枕头需要多少量也根本没有概念。心想不外乎摘下来晒干,装枕即可。直到有一年回家时跟母亲随口说菊花枕很好用,母亲便来了兴致,说正好楼上还有晒好的一袋干菊,我再给你们做几个。于是便让小弟爬上楼,找出来。
还有大半编织袋。母亲摊出来晾晒了半日,到了傍晚又细细地筛了一遍。说,其实是很干净的,刚晒时我起码筛了五遍。我漫不经心地说,筛什么呀,直接晒干就好啊。母亲说,野菊花中有很多小虫,不清干净怎么行。我说,几斤鲜菊花能晒一斤?
大概七、八斤吧。母亲说。
我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:每次母亲要做两个哥哥家共五个人的,还有小弟和我的,总计七个人,也就是*起码她要摘五十多斤野菊花。
而且母亲每次只挑着摘那种半开未开的花朵,因为她听说这种药用效果才*好。且她生性挑剔,事事尽求**。那些开在路边的肯定是不会去采的,只要那些人迹罕至处。比如半山腰处的,崖壁上的。这些地方,对于上了年纪的她来说,自然寓含危险性。
但她不在乎。她在乎的只是,她的儿女们需要它们。
晚上,母亲在灯下打开她的老箱子,为我们挑选枕套。小弟讲究颇多,必须要有花色的,且不能过于艳丽,*后终于挑了一块红白格子的棉布。我只要本白的老粗布就好。母亲戴上老花镜,走到她的缝韧机前,先让小弟帮她穿好线,然后果断而整齐地压好布料的边缝,开始踩踏机器。她依然手脚麻利,细节处没有丝毫马虎。
我站在旁边盯着她看,心中百感交集。只在她在专注做事情的时候,我才会感觉其实她并没有变老。
做好的菊花枕,依然香味浓郁。当晚即用。翌日醒来,神清气爽,满室留香。
母亲又一次交待,菊花枕很容易受潮,过段时间要拿出去晒晒。
诗人陆游素有“收菊作枕”的习惯,亦留有**的“菊枕三诗”,分别以青年,中年,老年三个阶段使用菊枕之感想,以映其心境。在中年那*《偶复采菊缝枕凄然有感》中,他说:“采得菊花做枕囊,曲屏深幌闷幽香。唤回四十三年梦,灯暗无人说断肠。”菊花之浓香,更衬况味之凄凉。